雨伞(第2页)
俩人腻腻歪歪地牵着手从轿厢下来,刚走了没两步,豆大的雨珠猛然而至,噼里啪啦地砸击着树叶、顶篷。
陈冬惊呼一声,迈腿就想往远处的遮阳篷下跑。
手腕突地被只大掌钳住,挣了几下也没能挣脱,硬是拉着她直挺挺地立在原地。一回头,瞧见许童淋得透湿,眼眸弯弯地盈着光亮:“干什么去?”
她被暴雨从头浇到尾,急躁地抹了把面颊的水珠:“……躲雨啊!你干嘛呢!”
“前面是雨,后面也是雨,躲什么躲。”许童笑着,牵起她的腕子,悠然地往乐园外迈。
陈冬大脑一瞬都卡了壳,眼眸大睁着,唇瓣翕动半晌,只憋出句气急败坏的话语:“……你有病啊!”
“反正都湿了,”许童拽过她,低头亲了亲她的唇:“慢慢走吧。”
“还不是因为你?!”陈冬抹了把面上的水珠,抬腿就要踹他。
俩人追打着在空荡荡的街头狂奔。
湿潮的,泛着丝丝凉意的雨珠打落在肌肤上,细小的水花自足下迸发。阵阵笑闹声,淹没在夏末嘈杂的暴雨之中。
陈冬忽地脚下一趔,尖叫着跌进路边的积水潭里,一动不动。
“没事吧?摔到哪儿了?”
许童慌张地从前头折返,刚俯下身,那道纤瘦的身影却猛然暴起,张狂地大笑着把他扑翻在地。
她骑在他身上,张狂地大笑着,掬起捧积水往他身上泼:“你没事吧?你摔到哪儿了?”
许童也拍打起水花回应着。
两道身影便迅速在雨幕中分开,踩踏着积水互相泼溅。
渐渐地,他们愈靠愈近,拥抱着,唇瓣也轻柔地交迭在一起。
“今天开心吗。”他又问道。
陈冬又亲了亲他的唇角,湿漉漉的眼睫弯垂着:“开心。”
两双同样粗糙的手掌紧密交迭着,滚烫的温度蕴在手心处,亲密地流淌在两具身体中。
一辆轿车无声无息地破开雨幕,缓缓地停在他们身旁。
若深海中悄然上浮的鲸鱼,漆黑的车身优雅流畅。四只圆形车灯泛着圈柔和威严的白色光晕,安静地与充满积水与落叶的街道融为一体。
那扇镀着极深黑膜的车窗,缓慢无声地降下一半。
一双深邃的眼眸显露出来,几缕碎发垂落在饱满光洁的额角,冰川般灰色的瞳仁穿透纷乱的雨幕,平静地落在陈冬脸上。
依稀能瞧见双骨节分明的大掌,从容地搁置在真皮扶手处。一枚铂金戒指套在匀称修长的指节,散发出内敛的光泽。
许童微蹙着眉心,稍稍向前一步,将陈冬半掩在身后。
那双灰瞳蕴上层极淡的玩味之色,低沉、醇厚的男声从窗隙中流淌而出,一字一句敲进耳膜中:
“小姐,你东西掉了。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驾驶座车门利落地弹开。一位西装革履中年男人,撑开把宽大的纯黑长柄伞,步伐无声地踏过积水,径直走到陈冬面前。
沉重的黑伞塞进她手中,一张被柔顺的黑色巾帕包裹着的塑封相片递在眼前,过山车上,她那头被狂风吹动得杂乱的发丝与扭曲张狂的笑靥从手帕边缘露出。
男人面无表情地,语气也不曾起伏:
“贺总说,这把伞不必还了。”
那扇本留有条缝隙的车窗不知什么时候升了回去,严严实实阻绝了外部的视线。
她握着雨伞,伸手接过相片,愣愣地道:“……谢谢。”
她见过这个中年男人一面。在烟酒铺。
他微微颔首,重新走回车厢中。
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,如来时一般,沉稳平缓地消失在道路尽头。()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