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是无情帝王家(第3页)
“回陛下,”张铎的声音清晰地响起,打破死寂,“此乃宁神固本汤,陛下服用后,可卸下万钧重担,静心卧床休养。
“另一碗为守神汤,太孙殿下服用后,心思纯然永如孩童,再无尘俗之累,于二位实为解脱。”
“解脱…”皇帝闭目喃喃,泪水无声滑落,“好一个解脱,此药能解朕心头之忧?”
他睁开一丝眼缝,刺向太子,“还是解尔等之忧?”
众人默然,唯余太子。
“你被他们强架至此,做了这柄刀,你以为日后就能握得住这刀柄吗?”
太子脸色惨白如纸,嘴唇哆嗦着:“儿臣,身不由己……”
“身不由己?”皇帝的声音带着嘲讽,旋即又因虚弱而低沉下去,“好一个身不由己……”
太子猛地闭上眼,再睁开时,他抓起其中一个玉碗,手抖得厉害。
刘崇的手覆上他的手背,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,几乎是半强迫地捏开了皇帝的下颌,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太子冰凉的手上。
“父皇,恕儿臣……”太子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,将碗中药液灌入父亲口中。皇帝没有挣扎,只是喉间发出一阵剧烈的痉挛和呛咳,身体猛地弓起,又颓然倒下。
“父王,不要!父王!”太孙尖叫着扑上来,小小的拳头无力地捶打着太子的大腿,哭得撕心裂肺。
太子心如刀绞,动作却未停,在刘崇的协助下,轻易制住了幼小的儿子。
他看着儿子那双写满恐惧的眼睛,手中的碗几乎握不住。
“殿下!大局为重!”刘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。
太子一咬牙,狠下心肠,捏开儿子哭喊的嘴,将那琥珀色的液体灌了下去。
太孙剧烈地咳嗽,声音渐渐微弱下去,眼神变得空茫呆滞,软软地瘫在祖父身边,嘴角淌下一丝涎水。
“哐当!”玉碗从太子脱力的手中滑落,粉碎在地。
皇帝强忍着身体的麻痹感,目光涣散,却仍努力聚焦在太子脸上,声音含糊断续:“看看你做的好…事……”
话未说完,头已无力地歪向一侧,只有胸膛还在微弱起伏。
太子双膝一软,重重跪倒在冰冷的地砖上,他张着嘴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,只有身体在剧烈地颤抖。
他匍匐在地,肩头耸动,如同离水的鱼,在绝望中剧烈喘息。
陈詹事、刘崇等人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。
张铎快步上前,捧起那份早已备好的明黄诏书,恭敬地递到崩溃在地的太子面前,又将那方冰冷的玉玺,轻轻放在他手边的地上。
“太子恕罪,请用玺。”张铎的声音平静无波,如同在陈述一件最平常的事务。
太子没有任何反应,只是更深地蜷缩下去,淹没在自己的泪水,殿内只剩下远处隐约的喊杀。
原来这登基之路,始于至亲的鲜血。
群臣如同石像般静立,等待着那必然落下的玺印,无人去看那瘫倒的皇帝和呆滞的太孙。
“殿下节哀,请用玺。”刘崇再次提醒。
新帝冠冕旧魂萦,最是无情帝王家,他赢了?不,他亲手扼杀了父亲与儿子,也扼杀了自己。
这天下容不得他的眼泪,杀戮仍在继续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