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刀(第2页)
可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,只是多看了沈清砚两眼,多问了他几句话,他沈清砚就能直上青云。凭什么?就凭他沈清砚长得一副好皮囊?还是更懂得谄媚逢迎?
他不过是说了几句天下读书人心中未必没有的实话,何错之有?竟被太上皇老儿以雷霆之怒,顷刻间打落尘埃,像条野狗般被驱赶到岭南那等绝地!
几年了!
在瘴疠毒虫中挣扎,在蛮夷刁民间苟活,曾经的抱负、才学、傲骨,都被那无边的屈辱一点点磨成了齑粉,只剩下这满腔刻骨的恨意。
恨太上皇昏聩不公!恨沈清砚凭色相窃取恩宠!更恨那个始作俑者明珠公主!
当光启帝的使者带着平反的圣旨和升任明华郡守的任命找到他时,周文远没有丝毫犹豫,甚至没有按惯例进京谢恩。
他直接从岭南启程,日夜兼程,直奔明华郡。
他等不及要报仇了,要将沈清砚踩在脚下,更要让宁令仪哭着喊着求他,求他放过她!
他要将他们加诸于他身上的痛苦,十倍百倍千倍地奉还!
今天是到任第一天,郡守府内属官们捧着厚厚的卷宗,堆满了案头,皆是关乎明华郡民生吏治的紧要事务,例如水患隐患、春荒赈济、积年赋税、讼案积压……
周文远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。
他的目光扫过那些诚惶诚恐的面孔,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。民生?吏治?这些蝼蚁的死活,与他何干?
他来这里,只为一件事,复仇!
“来人!”
一名心腹属官立刻趋前:“大人有何吩咐?”
周文远提笔,蘸饱了墨,在一张崭新的郡守令签上,落下铁划银钩的字迹:“传本官令:即日起,明州府所辖境内,凡旧有盐引,无论官发私兑,一律作废!自令到之日起,所有盐商需向郡守府申领新引,方可行盐。”
“大人,这盐商手中旧引尚多,仓促作废,恐引……”
“本官的话,没听清?旧引作废,需换领新引。”
属官冷汗涔涔而下:“是,是,那新引发放的章程是?”
“新引发放,”周文远冷笑。
“依律而行,从严审核。凡盐商,需重新验明身家、行商路引、过往盐课完纳凭证,缺一不可!若有丝毫疑点,或资财不敷者,一概不予发放!”
这条件,近乎苛刻。
许多小盐商,或因路引稍有不全,或因一时周转不灵,或因与胥吏关系不密,如何能过这从严审核的鬼门关?
“另,新引发放之数暂定为旧引三成。”
“三成?”属官失声惊呼。
三成新引,意味着整个明州府官盐的供应量将骤减七成,整个明洲城的百姓将会少了七成的盐。
“大人,万万不可啊!”属官扑通跪下,“官盐骤减,百姓无盐可食,私盐必然横行,届时……”
“私盐?”周文远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,“本官正愁无处着手,传令各州县即刻起,增派三倍人手,严查过往商旅车船,凡夹带私盐者,无论多寡,一律按律重处。”
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:“给本官布下天罗地网,本官倒要看看,有谁敢顶风作案,往明州贩一粒私盐!”
等到属官称是离去。
周文远才满意地靠回椅背,闭上眼,仿佛已看到明州城因盐荒而恐慌沸腾的景象,沈清砚是治世贤臣,他周文远又如何不是当世能人?
就算他当初能连升三级,今天他做这郡守,恰恰能压在他头顶,他周文远实在是满意极了。
沈清砚,明珠公主?且看你们如何应对这釜底抽薪的第一刀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