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局(第1页)
明州知州府衙后堂,连日来的阴雨终于歇了,阳光透过雕花窗棂,在青石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宁令仪端坐案后,指尖轻轻拂过一份刚送来的盐价抄报。
沈清砚侍立一旁,眉间忧色未减:“殿下,周文远这一手绝盐之策,毒辣异常,市面盐价已飞涨数倍,黑市更是猖獗,民怨虽尚未沸腾,但恐慌已如野草蔓生,再这样下去。。。。。。”
宁令仪似乎并不慌忙,只是道:“沈卿,备帖。”
沈清砚微怔:“殿下之意是?”
“本宫要宴客。”
“遍请明华郡内有头有脸的商贾巨擘,不拘行当,就说本宫久居明州,特设薄宴,以叙乡谊。”
沈清砚楞了一瞬,瞬间了然,但随即又被忧虑覆盖:“殿下此计虽妙,然周文远如豺狼在侧,恐这些商贾慑于其不敢前来,即便来了,也必是战战兢兢,不能为我们分忧。”
“本宫要的,就是他们的不敢。”宁令仪端起茶盏,吹了吹水气。
“他们来了,周文远便会如鲠在喉,他们不来,本宫亦有他法。本宫只与他们论些无关痛痒的事,绝口不提一个盐字。”
她放下茶盏轻声道:“备礼。每人一份,不拘价值,但要体面。”
*
明州城西,临湖的澄心园大门洞开。
一连数日,车马络绎不绝。明华郡内,但凡排得上号的商家,不管你是粮商、布商、茶商、乃至珠宝、木材、瓷器行当的东家掌柜们,无不接到了那份烫金的请柬。
去,还是不去?
不去?那是拂了公主殿下的颜面,听说公主即将嫁入北朔,日后在明州乃至整个南朝,恐怕都寸步难行。
去?新来的郡守周文远手段狠戾,刚废了盐引断了盐路,此刻去公主府上赴宴,岂不是自投罗网,明摆着告诉周文远自己与公主有勾连?
最终,在权衡之下下,绝大多数商贾还是硬着头皮来了。
澄心园内,丝竹悠扬,珍馐罗列。
宁令仪一身常服,气度高华,言笑晏晏,只谈些明州风物、各地趣闻,偶尔问及各家生意近况,也多是勉励之词,绝口不提盐政,更无半句对郡守府的不满。
末了,每位赴宴者,无论身份高低,都得到了一份公主亲赐的礼物,或是一方上好的徽墨,或是一柄精巧的玉如意,虽不贵重,却透着皇家恩赏的体面。
商贾们揣着礼物,心怀鬼胎地走出澄心园,个个后背都被冷汗浸湿。
周文远会怎么看?长公主殿下此举,究竟是何深意?
*
明华郡郡守府衙,气压低沉。
周文远脸色铁青,听着心腹属官战战兢兢的汇报:“大人,这几日,城中但凡有些头脸的商贾,几乎都被明珠公主请去了澄心园。
“卑职派人远远盯着,园内歌舞升平,并无异样,那些商贾出来时,都得了赏赐。”
“叙乡谊?赏赐?”周文远眼中戾气翻涌,几乎要喷出火来。
“好一个叙乡谊,好一个体恤商民,宁令仪,你这是公然在向本官示威!”他猛地一拍紫檀木案,震得笔架砚台一阵乱跳。
他刚到明华郡,根基未稳,手下除了几个从岭南带来的心腹,对本地盘根错节的势力,本就不信任。
宁令仪此举,无异于在他心头插了一根刺。
“她以为这样就能拉拢人心?就能让这些商贾替她卖命?休想!”周文远咬牙切齿。
“传令下去,给本官死死盯住那些商贾,尤其是与盐业沾边的,一个都别放过,若有丝毫异动,立刻禀报!”
他的心腹属官看着周文远眼中的偏执,心头一寒,不敢多言,连忙领命而去。
就在周文远疑神疑鬼时,一件让他措手不及的事情发生了。
明州传来消息,城东市那几家盐行,突然重新开张了!柜台上堆满了白花花的上好青盐!那盐价牌上的价格,竟比周文远下令前的官盐价格,还要低上一成!
消息如同长了翅膀,瞬间传遍全城。
饱受盐荒之苦百姓们,起初不敢相信,待亲眼所见,纷纷涌向盐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