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4章 收获的时刻(第2页)
“他们要让整个国家失忆。”陈九娘冷笑,“用最美的声音,做最狠的事。”
她立即下令:**截童**。
行动代号“破茧”。目标是在祭典前劫下所有被选中的歌童,至少破坏仪式完整性。消息通过沙鸢、井墨、风铃层层传递,最终抵达河北某村。此处有一户人家,八岁儿子被选为领唱,母亲日夜哭泣,因邻居传言“拒绝圣选者全家充军”。
某个雨夜,院墙外出现一个戴斗笠的女人。她不进门,只将一只纸铃挂在门环上,附字条:“若你愿孩子记住真相,明日子时,带他去村东老槐树下。”
次日,母亲果然赴约。树下无人,唯有一具小型共鸣箱埋于土中。她按指示将耳朵贴近,瞬间听见丈夫的声音??那是三年前他被以“传播野史”罪名处决前的最后一句话:“告诉儿子,我死于不说谎。”
她嚎啕大哭,当场撕毁入选文书。此事迅速蔓延,短短半月,十七省共计三百余名歌童家庭选择退出。礼部震怒,派清源师上门“疏导”,却屡遭抵抗。有家庭将触感铃藏入棺材,伪装守灵;有村落集体装聋,见官不语;更有甚者,将孩子送往活碑堂分堂,自愿成为新一代记忆载体。
祭天大典被迫延期。
宫中,李承稷独坐偏殿,面前摆着一份密报:**皇太后连续七日拒绝进食,只反复书写“爹爹冤”三字,笔笔见血**。内侍奏称,她房中铜镜每到子时便自行碎裂,碎片拼起来竟是前刑部侍郎被斩首的场景。
皇帝终于召见裴文渊之子??现任监察院右使裴景和。“你父当年建静音核心,说百年可净天下之乱。如今呢?越压越响,越禁越传。朕想知道,‘忘川计划’还有没有别的手段?”
裴景和低头:“有。最后一式,名曰‘归寂’??启动遍布九州的剩余十一处静音核心,释放终极静波,可令方圆千里内所有人暂时丧失长期记忆能力,持续七日。代价是……施术者必死。”
“谁施术?”
“需一名自幼接受‘忆蚀’训练之人,其脑波与核心共振。全国仅存三人,皆在宫中服役。”
皇帝沉默良久,问:“若施行,百姓会忘记什么?”
“战争、饥荒、冤案、抗争……一切痛苦。也会忘记《草芥录》,忘记活碑堂,忘记阿启。”裴景和顿了顿,“但他们同样会忘记亲人之死,夫妻之爱,母子之情。记忆不分善恶,一旦清除,人性亦将残缺。”
“那就不是太平,是荒原。”李承稷苦笑,“传旨,暂停‘归寂’。另,查宫中最近是否有异常书籍流出。”
阿福听到风声,知大限将至。他连夜写下遗书,藏于扫帚柄中,随后主动走进排水渠。他在水中行走三里,直至抵达地下暗室。那里,悬浮着一枚巨大的青铜铃,表面布满裂痕,正是“忘川计划”的主控枢纽之一。阿福将手按上铃壁,低声说:“我记得我爹是怎么死的。”
刹那间,铃身血光大盛,铭文逐一亮起。整个皇宫的地砖开始震动,所有悬挂的铜器同时发出哀鸣。而在万里之外的西域小镇,阿启正在教孩子们用沙粒拼写名字。忽然,他胸口一热,低头见衣襟渗出血珠,形状竟与多年前蝴蝶铃碎裂时一模一样。
他仰望苍穹,轻声道:“轮到我们了。”
当晚,活碑堂总堂发出最终指令:**全面激活情绪网络,以十二段最强震频为引,逆向侵入静音核心,将其转化为记忆广播站**。这不是防御,是反击。
七日后,子时整。
全国十一处残存核心同时爆响。
不再是压制之音,而是千万人的哭声、呐喊、低语、歌唱,经由地脉传遍城乡。
有人梦见亡妻嘱咐“莫忘煮粥少放盐”,有人听见幼子在饥荒中最后一句“娘我不饿”。
长安街头,一名老乞丐突然站起,高唱三十年前战地歌谣,声泪俱下。
岭南书院,盲童集体转向北方,齐声朗诵从未学过的《草芥录》终章:“王座会塌,碑石会烂,但只要有人愿意听,我们就一直说。”
李承稷在宫中听见了。他听见自己幼年乳母被杖毙时的惨叫,听见父皇密令销毁灾情奏折的冷笑,也听见那个被他赐死的兄长临终前说:“弟弟,你会为今日后悔。”
他跪倒在地,抱头痛哭。
三个月后,新诏颁布:废除清源学堂,赦免所有“失语症”患者,《草芥录》解禁为民间可传之书。裴景和辞官隐遁,临行前将“忘川计划”原件投入火盆,唯独留下一页,寄往西域。
阿启收到时,见纸上只有一行字:
>“我父亲到最后也不懂,为何有些人宁死也要记住。现在我懂了??因为忘记,才是真正的死亡。”
春来,小镇举行第二次无声祭。这次,千人手持纸铃,静立沙丘。阿启站在高处,忽然抬手,轻轻一拍心鼓。
叮??
一声铃响,自地底升起,与天际风声相和。远方祁连山巅,那道裂痕已绽开尺许,幽蓝晶光倾泻如瀑,照亮整片戈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