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7章 财神到(第1页)
易舍那句“不知天高地厚的莽撞人”的评价,与李有才“极具才干”的评价,两个截然不同的评价让清矍老者眉峰微挑,眼底露出几分好奇。
同为于阀外务执事,对一个人的评判竟然如此相悖,倒让他生出几分兴味来。。。。
雪线之上,回声塔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,仿佛由无数低语凝成的实体。阿启抱着“闻”伫立山脚,脚边是那枚早已碎裂却仍微微震颤的陶埙。昨夜井水沸腾所诵的祷词,今晨已在三百城墙上被人用朱砂誊写,孩童们沿街传唱,声浪如潮,拍打着每一扇紧闭的门扉。
可他知道,真正的风暴尚未降临。
风里忽然传来一丝异样??不是铃音,也不是人声,而是一种极细微的、金属冷却时的收缩声。他猛然抬头,只见回声塔顶端的《草芥录》虚影竟轻轻晃动了一下,书页无风自动,翻至某一页便骤然停住。刹那间,天地俱寂,连飘落的雪花都悬停半空。
一道声音自塔心传出,非陈九娘,亦非阿福,而是千万种嗓音叠加而成的齐诵:“**癸亥将醒。**”
阿启心头一震。七枚陨石坠地之时,众人皆注目年号之谜,唯独忽略了顺序:甲申、庚子、丙午、戊戌、壬辰、丁卯、最后是**癸亥**??那是最末一枚,也是唯一内壁刻字者。如今其余六铃已被各地考古队送往活碑堂封存研究,唯有癸亥铃下落不明。据守夜人回报,前夜国子监地库失火,守卫全数昏厥,醒来后记忆空白,只在地上发现一行湿漉漉的脚印,直通护城河。
“他们拿走了。”阿启喃喃。
身旁,“闻”忽然扭头望向南方,小手伸出襁褓,指向长安方向。他的眼睛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清明,像是映着某种不属于婴儿的光。
阿启抱紧孩子,转身走向帐篷。途中路过一口仍在冒泡的古井,几个牧童正蹲在边上,将耳朵贴近水面,听那一个个破裂气泡吐出的单字。一个孩子忽然跳起来喊道:“我听见了!它说‘别喝’!”其他人哄笑,有人已捧起井水就饮。可不过片刻,那少年突然跪地抽搐,口中喷出黑血,唇齿间竟挤出一段陌生方言:“……城墙底下……埋着七百具未报姓名的尸……他们是修音核时被活砌进去的……”
话音未落,孩子双目翻白,昏死过去。
阿启冲上前探其鼻息,尚存微弱呼吸。他回头对随行医者低喝:“送他去终证堂,用生物密钥扫描脑波残留信号!”随即疾步赶回营地。
帐中灯火通明,地图铺满地面,红线纵横交错,标记着“静土”接种点、“承忆铃”分布区、以及近来频繁出现记忆觉醒者的村落。阿念正伏案疾书,笔尖蘸的是从死者心脏提取的墨色结晶粉末??据说这是“痛频记忆”的物理残渣,能短暂还原临终场景。
“你看到了?”她头也不抬地问。
“嗯。”阿启放下“闻”,将井边异状简述一遍。
阿念搁笔,揉了揉太阳穴:“这不是偶然。癸亥铃不是被动接收记忆,它是**主动唤醒装置**。一旦激活,会沿着血脉与创伤共振,强行开启沉睡的记忆链。那些喝下井水的人,祖先中必有冤死者,而他们的基因就是钥匙。”
“所以朝廷要偷走它?”
“不。”她冷笑,“是裴景和的人故意放火,制造混乱,让铃落入某个‘合适’之人手中??一个既服用了‘忘忧露’,又拥有强烈血缘牵连的官员。他们要用这枚铃,反向污染我们的记忆网络,把真实变成疯言,把忏悔变成诅咒。”
阿启沉默良久,忽然道:“陈九娘……现在还能沟通吗?”
阿念摇头:“自从她成为‘众忆之母’,意识已扩散至整个回声塔。我们只能接收指令,无法对话。每一次信息释放,都像地震前的地鸣,不可预测,也不可控。”她顿了顿,“但她留下了一条暗码,在所有承忆铃启动时都会浮现??‘**信汝心,不信音。**’”
“意思是……不要盲目相信听到的声音?”
“是。”阿念盯着他,“尤其是那些听起来像亲人呼唤的。”
两人同时望向“闻”。婴儿正抓着碎陶片咯咯笑,仿佛毫无察觉。可阿启知道,这孩子不一样。他是“脐带缠埙”而生,天生与音墙共鸣;他第一声啼哭曾让三座纸铃塔同时亮起;他在梦中呢喃的词汇,竟是早已失传的古语。
更诡异的是,每当有人在他耳边说出谎言,那枚贴身佩戴的陶埙便会发烫,直至灼伤皮肤。
“他在筛选。”阿念轻声道,“就像回声碑当年筛选名字一样,他在筛选真实。”
话音未落,帐外骤然响起一阵急促铃声??不是来自纸铃,也不是承忆铃,而是某种古老的骨铃,带着草原葬礼的节奏。一名斥候跌撞闯入,脸色惨白:“祁连山西麓……出现了‘哭墙’!”
三人连夜奔赴。
月光下,一座由冰晶与尘土堆叠的墙体横亘谷口,高逾十丈,表面布满浮凸人形,似在挣扎,似在呐喊。每一道裂痕中都渗出淡红色雾气,遇风即凝为细小冰珠,落地时发出哀鸣般的叮咚声。
阿念伸手触碰墙面,指尖瞬间结霜。她咬破手指,将血滴于其上。血珠未流,反而被墙面吸收,紧接着,整堵墙开始震动,浮雕逐一睁开眼睛。
千万张嘴同时开合,合成一句低语:
>“我们是癸亥年的祭品。”
阿启浑身发冷。他认得这个年代??一百二十年前,先帝为镇压江南民变,下令清查“逆言谱”,凡曾口述暴政者,不论老幼,皆被押往北疆,投入地脉裂口,以血肉喂养初代音核。史书称其为“癸亥肃清”,记录仅三行字,谓“乱党尽除,天下归宁”。
可眼前,分明是七百具活生生的灵魂。
“他们没死。”阿念颤抖着说,“他们的声音被截留了,困在这片地层中,等待一个能听见的人。”
“是谁唤醒他们的?”阿启问。
“是你怀里的孩子。”一个沙哑声音从背后传来。
二人回头,见一位老妇拄杖而立,衣衫褴褛,脸上布满烧痕。她是漠北最后一位“言冢守墓人”,三十年前因私藏《草芥录》残卷被剜舌,靠喉部振动发音。
她指了指“闻”:“他出生那夜,星轨逆行。我看见北斗第七星坠入人间,化作婴孩之形。他是‘听者之王’,天生能打开所有被封锁的声音通道。只要他还活着,就没有记忆真正消失。”
她转向哭墙,缓缓跪下:“而你们……也等到了这一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