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9章 风雨初歇云又聚求月票(第4页)
回声塔已不可见,仿佛融入了晨雾。但就在那一瞬间,他仿佛听见了一声极远极轻的铃响,不是来自天空,也不是来自地底,而是从四面八方传来??从江南的祠堂,从西北的墓园,从东海渔村的船头,从塞北牧民的帐篷……
那是无数人在同时说出一句话:
“我记得你。”
阿启笑了。
他转身走回屋内,取出一张空白竹简,蘸墨提笔,写下四个字:**《草芥录?终章》**。
然后,他一字一句地写道:
>“吾生也贱,如野草生于石缝,如尘埃浮于阳光。
>然吾心不死,因我敢听,敢记,敢言。
>历史非庙堂所独占,记忆非权贵之私产。
>每一个卑微者的呼吸,都是时代的回声。
>故曰:
>**草芥称王,不在权柄,而在不灭之真言。**”
写罢,他将竹简放入木匣,封存于学堂地窖之中。
他知道,总有一天,会有人挖出它。或许是一个孩子,或许是百年的学者。那时,他们读到这段文字,不会觉得惊世骇俗,只会轻轻点头,如同确认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。
几日后,阿启宣布关闭学堂。
不是废弃,而是**转化**。校舍改作“记忆传承馆”,藏书不再限于《草芥录》,而是收录全国各地民间整理的口述史、家谱残卷、无名碑拓片。教师不再固定授课,而是作为“导听者”,引导访客与自己的记忆对话。
他自己则踏上旅途。
没有随从,没有仪仗,只背着一只旧包袱,里面装着碎埙、竹笔、几件换洗衣物,还有一本空白的册子。
他走遍曾经的“记忆坟场”,在每一处立下无名碑,碑前放一口小铃。他拜访年迈的幸存者,记录他们最后一段回忆。他在村庄的晒谷场上讲故事,教老人如何向孙辈讲述那段被抹去的岁月。
一路行来,他发现越来越多的地方自发举行了“归名礼”。有的在祖坟前,有的在老屋门槛边,有的甚至在荒野孤冢旁。人们不再害怕提起死亡,反而以能说出祖先的名字为荣。
某日,他途经一座小镇,见广场中央竖起一座新碑,碑文非金非石,而是由上千片碎陶拼成,每一片上都刻着一个名字。当地人告诉他,这是全镇人合力完成的“失语者名录”,每年清明,他们会添上新发现的名字。
阿启抚摸着陶片,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他。
回头一看,竟是“闻”。
十年未见,青年已两鬓斑白,眼中却依旧清澈如泉。
“你去了哪里?”阿启问。
“各地。”他说,“在教人们如何承载痛苦,而不被它吞噬。”
“成效如何?”
“有人哭着离开,也有人笑着回来。”他微笑,“最难的不是记住,是接受。接受自己家族也有加害者,接受荣耀背后藏着血腥。但一旦跨过那道坎,人就自由了。”
两人并肩走在镇中小巷,夕阳将影子拉得很长。
“你觉得,我们成功了吗?”阿启忽然问。
“成功?”“闻”停下脚步,“你以为我们是在建造一个完美世界吗?不,我们只是拆掉了蒙眼的布。接下来的路,是看人们能否在看清真相后,依然选择善良。”
他望着远处一群正在嬉戏的孩子,轻声道:“他们不会记得我们的名字。也不会知道我们曾为何彻夜难眠。但他们会活得真实。这就够了。”
阿启点点头。
夜深人静,他独坐灯下,翻开那本空白册子,写下最后一行字:
>**所谓王者,非执剑者,乃执真者。**