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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风有归处第18节(2 / 2)

  若是让旁人看见这一幕,可能会惊诧,为何白鹤山庄的贵公子竟会如此执着地想要躺在野地里睡觉,梁戍对此却接受度良好,毕竟在另外的那三千重世界里,这人应该也是走哪儿躺哪儿。

  柳弦安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的房,又是怎么上的床,总之等他睡醒的的时候,天已经完全黑了,房间里只亮着一截细细的蜡烛,阿宁正在借这点光亮,检查方才所写下的书单。

  “公子你醒啦?”他站起来,倒了杯温热的茶水端到床边,“有糖糕,有包子,厨房里还有花婶婶留下来的饭菜,她特意炖了一锅老母鸡汤,别人都没的吃,就只给我们与桃花。”

  “你去喝了吧。”柳弦安伸了个懒腰,乏气依旧没怎么缓过来,“我吃个糖糕就行。”

  “好。”阿宁又说,“医书的单子我已经列好了,买书的钱也会一并交给石大人,可那桑延年当真会在狱中好好钻研吗?他连没犯事的时候都那么混,怕是又会辜负公子一片好心。”

  “他又不会坐一辈子的牢,将来总还是会出来的。”柳弦安掀开被子下床,“送与不送在我,看与不看在他,而且他最后不也留下了那张写着黑蝥的药方?到底也算不上十恶不赦的罪人。”

  那一日,众人在发现药匣被人动过之后,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桑延年,毕竟桃花一家都与人为善,被故意投毒的可能性不大,那就只有可能是误服,正常人自然不会闲的没事去吃药,但若这药是从大夫手中接过来的呢?

  再结合桃花当时确实在生病,这种推论就变得更加合情合理。梁戍道:“或许他想治暑热,却因为医术不精,熬出了一碗毒药。你不妨放出消息,说桃花已经快醒了,这样幕后黑手怕罪行暴露,定会有下一步动作。”

  柳弦安点头:“好。”

  桑延年果然因此被诈了出来。

  阿宁问:“经过这件事,他将来还会不会继续行医?”

  “不知道。”柳弦安咬了一口糖糕,“你若实在好奇,过上几年等他出狱了,再差人来城里打听便是。”

  “我才没有这么闲呢。”阿宁又想起一件事,“哦,对了公子,王爷说他要走了。”

  柳弦安:“咳咳咳。”

  阿宁赶紧帮他拍背,慢点慢点。

  “走?”柳弦安眼角被咳出一片红意,“什么时候?”

  “就这两天吧。”阿宁道,“程姑娘说高副将今天就会押送粮食进城,他还从常安城中带来了许多咱们白鹤分馆的弟子,公子将山上的事情交代好之后,我们也就能回家了。”

  柳弦安:“哦。”

  他又心不在焉地咬了一口糖糕,觉得没什么胃口。

  不好吃,不甜。

  而在赤霞城中,高林风尘仆仆地进到府衙,推门就见自家王爷又正大张双臂站在屋中,慵懒悠闲,让一群仆役围着试穿新衣。

  高副将:“……”

  程素月抱剑站在他旁边,侧头解释:“王爷明天要请客喝酒。”

  什么朋友,竟值得换上如此盛大隆重的行头,高林问:“男的女的?”

  程素月道:“我问了,王爷说,不知道。”

  高林:“男女怎么可能不知道,这也太敷衍你了吧!”

  程素月:“那你去问。”

  两人正在说话,石瀚海也抱着一个酒坛子,从门外走了进来。

  他哭丧起脸,看着也确实快哭出了声:“王爷,可千万要下不为例啊。”

  高林受惊:“这又是怎么回事?”

  程素月悄声解释:“王爷以权压人,强迫石大人去这城里一个九十岁的老酒鬼那里敲诈,我看着都心颤,你是没见,那老头真的老,胡子都快拖地了,王爷还要抢人家的酒,我都怕他在愤怒激动之下,彻底厥了。”

  高林默默竖起拇指,缺德,但也确实像咱王爷能做出来的事。

  酒是烈酒,透过封口都能闻到一股呛喉辣味,梁戍不知道那位朋友的酒量如何,但他觉得柳弦安可能三杯就会倒。

  不过此时也找不出更好的酒了,只能先凑合,待将来于白鹤城,或者王城重逢时,再补上一坛绵香好酒也不迟。

  作者有话要说:

  现实中的小梁:盛装出席。

  三千世界中的小梁:不穿。

  第20章

  高林在前往常安城的白鹤分馆时, 尚且不知作乱的是蛊毒,所以依旧按照“控制瘟疫”的需求,同医馆主事借来了将近一百名弟子——比大坎山上剩下的病患数量都多。这么些个弟子浩浩荡荡连夜一上山, 柳二公子立刻就变回了懒惰的米虫, 往床上平平整整一躺, 再也不肯多动一下金贵的手指头。

  他前些天实在是太累了,现在肩头重担被卸下, 积攒的疲惫方才一股脑地涌了上来,像被一块钢板压住四肢,沉重得动弹不得。天黑时歇下, 直到下一个天黑仍未醒, 梦也是混乱而模糊的, 拼不出一个完整的情节, 就只记得瀑布下空荡荡的潭水。

  骁王殿下今日似乎没有来。

  他在梦中想着,哦,好像是去了镖局。

  三千世界中的第一位客人, 来时没打招呼,走时亦没有好好道别,柳二公子稍稍叹气, 虽然他已经习惯了独往独来,但还是觉得这件事颇为遗憾。

  一阵清风吹过, 万千花瓣从高处纷扬飘下,柳弦安并不记得这里有花树,他惊讶地抬起头, 却被一道金色的光刺得睁不开眼。

  梁戍点燃桌上油灯, 卧房里立刻变得明亮起来。而梦中的柳弦安也在这片明亮中茫然无措,直到鼻尖传来一阵痒意:“阿嚏!”

  三千世界再度化为庄生蝴蝶, 呼啦啦向着四面八方振翅飞去。柳弦安裹着被子坐起来,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人,先是稀里糊涂地想着,王爷不是去镖局了吗?但很快就又反应过来,梦与现实并非全然相通,在这一重世界里,两人是有时间能好好道别的。

  于是他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。

  梁戍不解:“你在笑什么?”

  柳弦安一本正经地答:“没有啊。”说这话时,他依旧穿着睡觉时的寝衣,先轻薄虚拢于肩头,又被烛光落了一层金,本就出尘,笑时则更添几分温暖生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