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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(2 / 2)

  凌星见也是难得眉头紧锁:“怎会如此?他服了您的伤药后,明明已经好转了呀。”

  刘夫人轻叹:“他体内有两道不属于他的力量在互相撕咬。一道是极强的辟邪妖力,另一道……”她神色微露不解,“连我也摸不清是来自何处,只觉得非仙非妖,竟有几分像是……”

  “莫非是像……魔的力量?”凌星见试探着接口。

  岑缨意外地看了他一眼:“魔?不会吧,北洛身体里怎么会有魔的力量?”

  刘夫人摇头:“的确有些相似,但又和一般的魔族全然不同,所以我也无法断定。只是这股灵力似乎正在苏醒中,这几日变得越来越强,因此和辟邪妖力愈发无法相容。”

  “我族的治疗术和丹药,实在无力化解此等强力,只能帮助他缓解伤势。他虽然现在看似无碍,但其实每一日都在消耗元神压制这两股力量。如果不彻底治本,终会有油尽灯枯的一日。”

  岑缨喃喃道:“那要怎样解决才好……”

  “必须尽快将两种力量从他的身体里分化出去。辟邪妖力还好,我发现另一道力量似乎是附着在他的命魂上的,而且融合得极其紧密,若是强行抽取,必会导致魂飞魄散。”

  刘夫人的话让二人神色惨变,直到离开刘兄家,岑缨依旧神色恍惚。虽然凌星见安慰她不必这么早绝望,也许星空辰仪社里有典籍记载其他的救治方法,他要回去仔细找找,但他们内心却深知实在是希望渺茫。

  作别了凌星见,岑缨心乱如麻,随意走着也不辨方向,不知不觉竟来到了湖边。她还记得就在几年前,她和初识不久的北洛与云无月来到这里观赏风景,被司危袭击,是他们救了她……然后就是一路结伴而行。在她的眼里,那两人是那样的可靠而强大,只要老实跟在他们身后,不论什么样的困难都会迎刃而解。

  哪怕是独自被困在梦境里,她的内心深处也没有真的害怕过。她相信北洛一定会来救她,然后就会带着她一起去找前辈,以前每次都是这样的……

  可是如今,那座一直为她遮风挡雨的山要倒塌了,她会失去一个像哥哥一样的好友,而自己对此却无能为力。

  “为什么……偏偏在这种关键时刻,我却什么也做不到……”她颓丧地跪在草地上,泪水一滴滴落下。

  她只顾着独自伤心,竟没发现背后有一双布满血丝的妖异眼睛早已盯上了自己。只听一声尖利的呼啸,一道影子迅如疾风地朝她扑来。岑缨吃了一惊,长时间的野外训练让她及时躲过了这一杀招,但腿上还是被划破了一道大口子。

  敌人振翅飞到半空,居然是一只全身黑羽的猛禽,尖嘴利爪再次朝她扑来。这只似乎并非普通的猛禽,在它的双眼逼视下,岑缨只觉得自己的魂魄都仿佛被摄走,拿着武器的手竟是无论如何也举不起来,只能不住后退。忽然脚下一个踩空,才发现自己已经不觉退到了悬崖边上,身形不稳直往下面摔去。

  只听得耳边劲风略过,并没有自己预想中剧痛般的粉身碎骨,而是跌到了一个人的怀抱里。紧接着上方那只鸟长声惨叫,不知被施了什么法术,黑羽四散逃得无影无踪。

  那人从背后抱着她在悬崖边的草地落下,拍拍她的后背示意安慰。

  岑缨大口喘气,好容易镇定下心神。

  “多,多谢相救……”她摇晃着站起,转身想对那人道谢。谁知这一回头,不由得满脸震惊之色。

  “你,你是……”

  比起意外频出的外界,莲中境内此刻倒是十分安静,飞天鼠们不敢再来打扰,巫炤出门后也一直没有回来。北洛靠在床头想着心事。这些天习惯了别人的怀抱,如今难得自己一个人,忽然觉得肩头有些发冷,心里也莫名空落落的。

  习惯……尤其是本来不属于自己的习惯,只会凭添烦恼。

  北洛摸了摸自己的肩膀,自嘲地勾起嘴角。

  介意他的称呼吗?原本……应该是不介意的,正如自己所说,即使唤上千万遍那个名字,已经彻底逝去的人也不会再次归来。

  他不可能变回前世的样子,也不会再穿上那身上古的战盔。他不再是缙云,可在巫炤与姬轩辕面前,他又不能不继续是。

  那终究是上辈子遗下的债,欠下的情,因果轮回终有报,自己再如何不愿,该还的还是要还。

  所以他愿意以缙云的身份和姬轩辕缅怀过去,也不反对巫炤在他身上寻找昔日的影子。上一世他为缙云付出得实在太多了,哪怕是今生作为旁观者的自己,都忍不住产生了一丝愧疚的怜惜。

  假如自己的回应能给予那个男人些许慰藉的话……就算不能补偿他失去的全部,能够化解开他心中的恨意也是好的,原本只是这么简单地考虑而已。

  然而在不知不觉中他竟忘了一件事,人心,原本就是这世间最顽固又最易变的东西。既已身入局中,又岂能真的一直置身事外,全身而退?亲身面对那个温柔得让人忍不住依赖的怀抱,那种热烈而专注的,只为一人燃烧的炽烈情感,又有谁能真的丝毫无动于衷?

  一贯洒脱不惹尘埃的他,什么时候竟也变得纠结和迷惑起来了。

  可是,已经有点坚持不下去了……如果那个人再这样一味地从他身上追逐缙云的影子……

  北洛脱力地躺平,捂着额头苦笑:“真是……本来没关系的事儿,怎么好像把自己给绕进去了……”

  脑海中闪过嫘祖曾经对缙云说过的话,总有一天,你会遇见一个不惜一切只为保护你的人。

  缙云那时的回答是什么呢?他说,我不需要。

  真的不需要吗?自小孤苦甚至沦为奴隶的他,明明比谁都依恋他人的关心,渴求对方的执着。更何况这些关心来自那样优秀出众的对象——被无数人仰慕,高高在上的他,却偏偏只青睐一个人。

  缙云不是不需要,恰恰相反,他是过于贪婪了,对世俗情感天然怀有恐惧的他,要的不是一生一世,而是所爱之人永恒的追逐。

  他认为人总是喜新厌旧的,就像他的父亲对母亲那样,再热烈的爱,日子一久便也淡了倦了。如果想要永远拥有对方的占有欲,这样保持着距离,让人一直求而不得才是最好的。不需要说破,不需要回应,也就不会患得患失。

  想要那个人永远只注视自己,只想要自己,只会……爱自己。

  因为得到后再失去的感觉太难过了,为了避免承受这种痛苦,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拥有。

  从未见过太阳的人,又何来对光明的向往。

  北洛闭上眼睛,手掌轻轻按住胸口,嘴角扯出一丝讽刺的微笑。

  “缙云,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,”他低低说道,“不光是个自私的混蛋,还是一个……逃避的懦夫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