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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6、(2 / 2)

  第一次的,我忍不住开始想一件我一直不敢深想的事。

  ——惠真的有把我,当成他的朋友吗?有这样只是我单方面努力,去追逐他迎合他的朋友吗?

  我就像他高兴时给个笑脸,不高兴时理也不理的小宠物。

  我的内心深处早就有了回答……对这些问题,我一直没有任何自信。

  悠仁放在果盘里的苹果块已经有些氧化,表面覆上棕褐色,我忿忿一口咬下去,咔嚓。

  我绝对不会轻易原谅惹我生气的旧同学。

  就这样,谁也不肯低头,我和伏黑惠的冷战开始了。

  《恋爱7/24》开播叁天,我和伏黑惠冷战叁个小时。

  我们一句话也没和对方说。

  “好奇怪呢,”我虚张声势大声道,“怎么记得有人喜欢吃生姜搭配的东西,是谁呀,不会是悠仁吧?”

  “不是我哦。”他说。

  “那悠仁喜欢吃什么东西呢?”

  “我什么都能吃。”

  “咦?不是什么都喜欢吃,而是什么都‘能’吃吗?”

  “也会有这样的情况,训练时为了补充大量蛋白质,要吃虫子。”

  “虫子?!”

  “要去荒岛训练的话,也不能带太多东西,有不少食物需要就地取材,别说虫子,奇怪的手指也吃过好多。”他摸了摸眼下的纹身。

  “荒岛?!”什么训练会要去荒岛?不等等,手指又是什么?问题太多了一时间不知道该问哪个好。

  “五条老师的建议,说是极境中更能激发潜力,托训练的福,的确有所成长。”

  “不,这样的成长代价也未免有些沉重?是说那个传闻中的五条先生私下是这样不靠谱的人吗?悠仁那时候还是未成年吧?”

  他挠了挠头:“应该有在暗中保护我们的吧……五条老师。”他不确定地说。

  不,倒是给我认真对待自己生命一点啊?

  怎么惠也是,悠仁也是,一个个都是不把自己生命当回事的,让人操心的家伙呢!

  啊,惠……

  一不小心又想到他了。

  我看了眼他,因为我和悠仁旁若无人地无视他在聊天,他一个人安静地在吃午餐,好像丝毫没有被影响。

  好像还在幼稚生闷气的不成熟的人,只有我一样。

  什么嘛。

  他放下筷子,说:“我吃饱了。”

  只有悠仁回应了他。他等了一下,没听到我说话,就一个人起身,沉默地端着自己的碗碟去洗。

  我注意到,那双他握过的筷子,有被即将折断的裂缝,断口的木茬有没有刺伤他的手心?我忍不住操心,惠就是那种会对自己伤口满不在乎的人。我隔着长长的桌子看开放式厨房里的他,伏黑惠看了一眼摇摇欲折的木筷,把它们扔进垃圾桶。

  他虽然力气很大,不然初中时也不会被混混们叫“伏黑哥”,但控制不住情绪折断物品,还是第一次。

  到底是什么,让一向冷静克制的惠情愫激荡呢?

  我看着他出神思索,伏黑惠察觉到什么,忽然侧过身看来。

  我吓了一跳,猛地收回视线,假模假样吃饭。

  敏锐得,就像一头黑夜里蛰伏狩猎的黑豹。

  我第一次和惠有直接交流,是在初二那一年冬天。

  入学已经将近两年,我在同学口中已经听过浦见东中学“伏黑哥”的大名,也远远看过他在学校里躲风纪委员、逃课睡懒觉、和小混混们打架……一系列让人生不起什么好感的行为。

  制服裙老老实实过膝,裙子里穿打底裤,制服外套每天都扣上最高一颗纽扣的我,对他一向是敬而远之。但也有人持相反观点。

  “可是伏黑同学足够帅啊……”有人这样和我说。

  “打架飞踢的样子帅爆了,”她说,眼睛闪闪发光,“看着他的脸,他做什么我都能原谅。”

  不,不是原谅不原谅的问题,这完全是被那张脸俘虏的可怜怀春少女吧。

  我看着伏黑惠在楼下,坐在那群被他打趴下的混混们身上,一双腿裹在浅色西式制服裤里,又长又直。

  帅不过叁秒,就被闻风赶来的津美纪姐姐揪着耳朵拎走。

  “这么逊的伏黑同学,在你看来也很帅吗?”

  我问刚刚那个女生,他黑色的头发上,甚至还有津美纪姐姐砸过去的,草莓牛奶的液体滴落,狼狈不堪。

  “好可爱。”她陶醉地说,声音甜蜜,“好像被雨淋湿的黑色小猫咪。”

  这个女人已经没救了。我冷酷地下了最终审判。

  在伏黑惠被津美纪姐姐拽着走进大楼的前一刻,他忽然抬起头,视线锁住我这个方向。

  我隔着叁楼的玻璃窗,被那样的眼神吓得后退一步,心跳若擂。

  浦见东中学的伏黑惠,果然……很可怕。

  最好……以后避开他在学校里生活。

  下了这样的决定,当天放学后,我就在学校花坛里,捡到了伏黑惠同学。

  茂密的绿植疯长,已经到了一月一修剪的时候,却迟迟不见校工来。过盛的野草反而遮盖住深处的人影,如果不是我被路边乱丢的黑色制服包绊倒,摔在他身上,或许连我也不会发现这里还躺着一个人。

  我和他的身上满是刚刚撞落下的,寒冬枯叶,一头一脸,我呸呸吐着草叶,终于看清楚身下人的脸。

  啊。

  这、这不是那张,被女生大肆赞美的帅脸吗。

  ——伏黑惠。

  那个,打起架来又疯又野的“伏黑哥”。

  我后背出了一层冷汗,几乎快要吓昏过去——我砸晕了那个大名鼎鼎的“伏黑哥”,会不会被他暴打?

  虽然没见过他打女生,但我也听过“伏黑哥”疯起来连津美纪姐姐也拉不住的传闻。

  他这下被我砸得够呛,就连眼睛都紧紧闭着,睫毛轻颤。

  啊,救命。要死了。

  我支撑着想要起来,终于发现身下人的体温不正常。

  我撩开他的头发,把手心贴上去。好烫!

  嗯?

  这个人原来不是被我砸晕了,是在发烧吗?

  伏黑惠直到傍晚才醒过来。

  褚石色的夕照将一切镀上一层金边。

  “你醒啦,”我托着腮看着他,眨巴眼睛,“保健室的老师已经下班了,我从窗户翻进来开了门。毕竟是为了救伏黑同学,所以这件事是属于我们俩的小秘密,好不好?”

  “作为共犯者同流合污的情义,”我从书包里拿出白天家政课做的曲奇,有些心虚地把歪歪扭扭奇形怪状的曲奇塞进他的手里,“你饿了吧,用这个填点肚子吧。虽、虽然看起来不好看,但是味道我还是挺有自信的……大概。”

  “……你是谁?”

  过了片刻,他口齿不清地问。他的脸颊因为高烧滚烫,两颊生晕,蓝眼睛也湿漉漉的,迷蒙懵懂地看着我,满是水雾。

  有点呆呆的。

  反应迟缓。

  好可爱。我颠叁倒四地想,好像被雨淋湿的黑色小猫咪。

  咦……?

  我呆住了。

  我完了。

  那之后我壮着胆子跑去找他聊天,发现他倒不会像传闻中那样随便揍人,反而还挺安静的。总是包容地坐在那里,听我絮絮叨叨叽叽喳喳一些琐事,偶尔嗯上一声。每次转头,总能捕捉到他凝视着我的,来不及收回的隐秘视线。

  所以我们的相处模式总是……总是我主动去靠近他,和他说话。

  有时候我会想,如果我不主动贴上去,会不会他也无所谓呢?

  反正我这样唠叨厚脸皮的朋友,多一个少一个也没什么。他有那么多真心实意喊他“伏黑哥”、崇拜跟随他的小弟,也有那么多喜欢他的女生。就连总是管教他的津美纪姐姐,其实也是担心爱护着他才那样做的。

  他习惯了被簇拥高高在上,因此我的好意便变得不足为奇、乏善可陈起来。

  对伏黑惠来说,我真的重要吗?

  我将最后一口饭塞进嘴里,只是吃了这么一点,胃里却像塞满了东西,沉甸甸,下沉坠痛。

  我已经足够饱腹了。

  我起身端着碗和伏黑惠擦身而过,目不斜视,我们的冷战还在继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