除夕夜（第2页）

南宫玥看着他湿了半边的衣衫，担忧道：“将军要不把衣裳脱下来晾晾吧。”

百里聿风唇线轻勾，道：“好。”

寒风卷着碎雨拍打窗棂，发出哒哒的声响。他站在一道素屏后，缓缓解开护腕，手指轻挑腰间银扣，革带应声而落，外袍也随之松散开来。

素屏轻纱透景，里头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楚。南宫玥慌忙低头，只听见一阵衣料摩挲的细响，再抬眼时，百里聿风身穿一件墨青色窄袖缎袍从屏风后走出，紧束的腰封勾勒出挺拔如松的身形。那缎面在烛火下泛着暗纹，行走间似有寒星流动，更衬得他肩宽腿长，气度凛然。

他坐在南宫玥对面，从木制托盘上端了一碗斋面放到她面前。清汤素净，浮着几片嫩笋、两朵香菇，暖白的细面浸在琥珀色的汤里，鲜香诱人。

“在此处过年，委屈夫人了。”

南宫玥淡然摇了摇头，执起木筷道：“无妨，在哪过都一样。”

说着，她嗅着香气，夹起一口面，轻轻吹凉，送入口中。

她的反应让百里聿风有些诧然。

之前从她与魏家主之间的相处来看，便知她们母女之间关系应该不甚亲密，但此刻听她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，百里聿风突然意识到，他的夫人心中所隐藏的忧郁比他预想的还要多。

他似随意问起道：“往年夫人都是怎么过的？”

南宫玥手中动作一缓，思考了片刻。

“小时候父亲还在的时候，我们一家人会聚在一块，吃团圆饭，看烟花，然后守岁，一直熬到天快亮了才肯睡，后来父亲离世后，每到年节，母亲还是陪着我和兄长一块过……”

她徐徐说着，百里聿风便静静听着，目光落在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光亮。

“再后来，兄长也走了。”南宫玥喉间突然发涩，顿了顿道，“从那以后，我与母亲鲜少一块吃饭，除夕也不例外……也许是因为见了我便会想起兄长的缘故，越是团圆佳节，母亲越不愿与我待在一处。”

这些话，她从未向旁人倾诉，原以为这么多年了她早就将这些情绪消化干净了，没想到这会说出来，心底竟泛起了丝丝委屈。

她轻声呢喃道：“兄长自幼出类拔萃，若活在世上的是他，母亲应该会过得舒心些吧。”

听到此处，百里聿风眸色已幽沉下来。

同样是失去至亲之人，她在本该得到呵护与陪伴的年纪，忍受着连大人都无法轻易释然的悲伤，还要背负着来自唯一至亲的无声怨怼，哪怕一切都不是她的错。

他看着南宫玥的眼睛，语气平静却认真道：“其实夫人很好。”

南宫玥眼睫一颤，抬眸时眼眶微红，愣愣地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。

百里聿风又说道：“在本将军眼里，夫人也是出类拔萃，独一无二的人。”

南宫玥忽而心中一胀，眼眶里顿时盛满了潮热的情绪，她知道百里聿风是在安慰她，可是她好像真的很需要这样的安慰。

“多谢将军。”

她语气低落，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。

百里聿风垂眸执起了木筷，好似猜透了她的想法，漫不经心道：“本将军不是在安慰你。”

南宫玥讶然地看着他。

只听他又说：“夫人是本将军见过最出色的女子。”

窗外雨声渐歇，夜阑人静。

南宫玥意识到他是认真的，默了片刻后，轻微地吸了吸鼻子道：“将军见过很多女子吗？”

语气直白又真诚。